二十二楼的寂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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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开电脑的时候他习惯在桌面新建一个写字的文挡,然后把它拖到右下角。那是一台配置有些落伍的电脑,已经无法再去适应复杂软件的需求。同样都是需要去面对的空白,就再无所谓某些功能的重要。
柒,Aquarius柒。
工作的时候,他会把手指放在键盘的右上角。电影每分钟24格的画面,总有最美的一祯会被截取。轻轻按下Pause的时候,他总会释然的弹开指尖。如同摄影师面对自己拍摄的照片,定格作为瞬间被保存下来。
他写影评。而那些被截取的画面,常常出现在不同文字的中间。交错连结着,在他回忆一部电影的时候完成。有时候,他会被电影压抑着什么都写不出来。挖掘内心是一件远比分析电影更让人心力疲惫的事情。没有情节,也没有线索。
更多时候,他只是安静的看完一部电影,然后对着结束时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演员名单吸烟。
他有自己的Blog。很多时候,它像可以记录某种独白的留言板。在迅速膨胀的网络里,并没有人会注意这样的地方。他只完成记录的过程,然后刷新。79篇文字,数量79的点击。并不让人觉得孤单。
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。
每个人,都会不相同。
2004年的冬天。他丢失了自己的挎包。于是电话,钱包,信用卡,还有保存着半个月工作量的U盘,全部消失掉了。
丢了工作,世界也彻底的安静下来。他乐于没有让人感觉任何压力的电话铃声响起。每天和盗版商贩讨价还价,淘回自己喜爱的片子。然后整夜的靠在沙发上看电影。不同的人物,不同的对白,不同的剧情,还有不同的内心的触感。
他把这些事情记录在Blog里。不停的更换。
有时候,他会在黄昏的时候出去走走。买一包烟,再买两罐啤酒。居住的小区在夜晚很安静,偶尔有夜归的车驶过,车灯在窗帘上投下淡淡的影,一闪即逝。夜晚的黑暗蔓延开来,所有的喧嚣就被温柔的覆盖。
手指有时候会很陌生,燃不起任何写作的欲望。形同虚设。
他惨笑着在Blog里记录着,他说,我很残疾。
如果文字是一种交流的方式,那么独白就像一个圆圈。
回到的,不过是起点。
生活一直如此。直到他遇见Vera。
B
2207,她住在这里。22楼的寂寞,像一颗明媚星星,孤独闪烁在夜里。
她不与人交往,总是沉默。脸上的疏离,常让对她感兴趣的人还没热烈起来就已经冷却。不是故意拒人千里,只是知道不会有人懂得。便失去交流的兴致。
她喜欢7,线条流畅,些许清高意味。是个漂亮数字。
她只用最漂亮的物件,Notebook,mp3,cell……甚至厨房里一瓶利用率不会很高的酱油。
她很少逛街,觉得那是无意义的事之一。所以衣饰不多,但每一件,都是纯粹别致。
总有人把她当成日本人。无论在哪里。
这没什么可炫耀,也不构成什么困扰。只是她有时候想,日本人是什么样,也想不起来。
只有一个日本明星,她曾喜欢过。101求婚的女主角,哭的样子很美。
后来她淡出银幕,她也渐渐忘了。
东爱大热的时期,男孩说她笑的时候很像赤名莉香。她望着他身后的镜子笑了笑,觉得完全不像。就不再喝那杯咖啡。已经淡了的咖啡,加了很多糖。
后来,她飞越山脉海洋。去读了很多书,却并不喜欢。那些教人如何勾心斗角获取利益的论文曾把她折磨到想自杀,在无人陪伴的异国他乡,在寂静的清冷黎明。她站在潮湿的青草湖边,手里一片片写完了也不懂的英文字,风吹起来,像她的心一样哗啦啦响。
然后她可以睡得安稳,泪流的不知不觉。梦见一大片鸽子,从自己的胸口飞出去。。。
有一次,记错了公车的时间。穿的很单薄,在下雪的黄昏里等了一小时。坐在石阶上,轻轻抚摸手指,看着洁白的雪花落在球鞋上。终于忍不住打开袋子,一点点撕着法国面包。不花哨的食物,最难得好吃。没有任何委屈,除了冷。觉得生命就是这么简单。
公车最终来的时候,在缓缓掠过的车窗看见自己的脸,却写着不快乐。
性是爱的表达。像在心上用力的开枪,像踩着温软的细沙,像紧紧缠绕的藤与树。
她迷恋吻,有一双极至嘴唇。
却很少沉溺情欲。不是不喜欢,而是没有。她不爱陌生人。
喜欢过一双碧绿眼睛,距离7分,她离开。她觉得可笑,因为自己靠近的原因,是一个漂亮的混血儿baby。
自然什么也未发生。
后来她在厨房煮饭,没能逃离那双眼睛出其不意的临别拥抱。他在她耳边说:I just want to tell you that I like your smile.
其实她非常少笑。
生命是一场独角戏,她是一场安静的默剧。淡淡来,淡淡去。
过程里,曾有人刻骨铭心记得她的美。就足够。
C
去新的杂志社面试之前,他在自己的Blog里贴了《Hana & Alice》的海报。那是部温暖明亮的电影,关于一场唯美的恋爱。导演——岩井俊二。
他在她的Blog里留言说,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过,如果没有,有时间希望她可以看看这部电影。
这是他第一次在网络上对其他人说话。
而她对他而言,只是第一个在他Blog里留言的陌生人而已。
他曾经点击过她留下的地址。他在链接栏的最后一个位置看见了自己的名字。没有标注,灰黑色的字体。大篇幅的照片几乎占据了她页面所有的空间。火车上熟睡的孩子,玻璃窗上倒映的脸孔,路灯,栏杆,还有颜色斑驳的木门……
有时候他可以想象的出她走过的那些地方,拍摄每一张照片时的角度和位置。甚至食指按下快门的瞬间,心里会想些什么。像极电影里默白的镜头,在最后的一秒回到曾经出现过的某个地方,所有的情景从灰白中慢慢透出色彩。瞬间蔓延。
那是一次并不成功的面试。编辑说他的作品个性不突出,又有点偏向艺术电影,无法跟上商业电影市场的品味。他一声不响的看着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,提起包转身就走。走到门口的时候,又突然转回身来,从桌子上把简历和作品抽了回来,就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消失掉了。
Blog里安静如初,并没有陌生人打扰,除了唯一的她的留言。
她说,你的电影,就像写给自己的剧本,上演或是给别人上演。
留言静静的保存在登陆版面的最左下角。淡红色的字体。他看到后面的名字,Vera,Vera。念出口时会想像到花开的样子。
总有一段时间会莫名的陷入慌乱。坐在电脑前如同难产。一整个下午什么都写不出来。时间和回忆摩擦出无数晦暗的斑点。心底有互相责问的矛盾。内心严重的失衡。讶异很多年都会一样,每每这样的时侯,就会在夜晚的走廊里不停的走。翻动手机中的电话薄,却不知道打给谁。
他说,so,bye。如同自己说给自己的再见。如果不能重生,那么宁愿所有都会消失。
把自己完整的变成一个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