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醒时分

你走你的路

笑红尘

多年前，当她的天籁之音正经久不衰地飘荡于电影电视中的时候，几乎在一夜之间，她本人却突然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她的浅吟低唱宛然尚存，她的浅颦轻笑却已渺然难存。陈淑桦，一个清丽的音容能让无数华人女星绝望企羡的女子，犹如一片随风而逝的云彩，悄然离开了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流行音乐天空。

接触她的第一首歌，是著名的《梦醒时分》。电视中，飘散的黄叶，落寞的空阶，一个星眸雪肤的女子坐在长椅上怅然远望。《梦醒时分》甜美而清冷的歌声从四周响起。尽管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爱情的滋味，但那清越优美的嗓音却让我听呆了。以前，听惯了某些女星故作雄壮的西北风，听惯了某些女星假装可爱的甜腻腔，陈淑桦纯净得没有丝毫滞碍，自然而绝无半分做作的声音，确实让人如坐春风，击赏不已。《梦醒时分》是陈淑桦的名歌之一，很多人甚至把它视为陈淑桦的代表作品，不过后来我觉得这首歌太直白了，并不能表现陈淑桦最好的风格。当然，在喜欢陈淑桦的人心目中，《梦醒时分》往往都具有无可替代的地位和意义。

后来从一本关于三毛的书中知道了三毛曾写过一部电影剧本《滚滚红尘》。这部电影我一直没有看过，只知道里面有一个两人拥吻的特写，其中林青霞还用一幅丝巾把两人的头都围起来。这个镜头是在电视上看陈淑桦演唱《滚滚红尘》时看到的。凄美的歌词，凄美的旋律，再加上凄美的画面，容颜清丽的陈淑桦坐在当中，缓缓唱出这首歌，一举手一投足，一侧身一抬眼，都美到了极点。《滚滚红尘》也伴随这个歌坛上最优雅的女子形象，从此牢牢植根于我的脑海。

2003年的春节，我独自在苏州踯躅，上网进了一个聊天室，有人在里面放歌，点什么他就播放什么。我吐口而出的就是《滚滚红尘》。可惜的是，那帮人竟然不知道这首歌，说是不是很老的歌了，要不放首新歌。然而，识尽千千万万人，终不似伊家好。现在新出的歌犹如恒河之沙不计其数，又有几曲能比得上这首能在月明风袅中绕梁不绝的《滚滚红尘》？

上中学的时候，有一个好朋友很喜欢陈淑桦的《笑红尘》，连带我也喜欢上这首歌。电影《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》中，东方不败混迹居于一群夜莺里，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唱起了这首歌。歌词潇洒，唱得更洒脱。这首歌充分展示了陈淑桦演绎武侠歌曲的天赋。也只有陈淑桦的嗓音，才能唱出那份飘逸之感。

那时，我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，规规矩矩，认认真真，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。而我那位朋友却吊儿郎当，我行我素，什么都爱玩就是不爱学习——惭愧！有哪个学生真正的爱学习？我其实是个很厌学的人，但走到那一步了，就不会轻易让自己成绩拉下来，哪怕只是为了师长的赞许和自己的面子。为了争第一，自己放弃了很多东西。其实我很自卑，因为除了学习成绩，我很多东西都不会玩。所以表面上看起来，我和那个朋友是两种极端的人，连老师都很奇怪，为什么我们会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友？

会考结束后，这个朋友没有参加高考回家了。而在高考前夕，他托人告诉我，他想出去打工。那时正是高考前复习得最昏天黑地的时候，有一天晚自习我却突然逃课，和另一个同学一起驱车去看他。不是不怕老师训斥，不是不担心作业会做不完，但那时得知他要离开故乡，我什么都不想，只想去看他，只想来一次让我可以不顾一切的放纵和逃离，在我十多年好学生的生涯中。

那天晚上，我们坐在他床上瞎聊，他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这首《笑红尘》。其实那样的生活也是我渴望的，可是我做不到，我也没有勇气去那样做。暂时的逃离之后，我最终还是要回到闷热的教室面对可憎的习题。那一夜的歌声，那一路的星光，那一个在身后目送我背影的兄弟，成为我脑海里永难磨灭的记忆。

后来，我如愿以偿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。这些年来，我不断结识不同的人，可是那样让我深深眷恋的友谊再也没有遇到过了。在世故的笑容和倦怠的酒杯之后，我更喜欢回到自己的空间里，一次次播放飘逸流美的《笑红尘》，在歌声中寻觅年少时的淡烟疏柳、野渡舟横，和那两个在春日里追逐打闹的少年。

陈淑桦的歌，几乎首首都那么精致，从无随便应景敷衍的作品。无论是《情关》的苍凉空寂，还是《你走你的路》的痛楚孤单，无论是《问》中的声声心灵呼唤，还是《流光飞舞》里的句句浮生对白，都只有陈淑桦才能唱出个中真味。然而，就在无数人为她的歌声所沉迷时，陈淑桦却突然息影江湖，淡出了流光溢彩的舞台。这些年她诵经念佛，远离繁华是非，独自一人离群索居，甚至传出自闭症的消息，让喜欢她的人无不为之扼腕。“隔断红尘三十里，白云红叶两悠悠”，陈淑桦走上这条路也并不是偶然，从歌曲中我们就可以感受到，无论是悲凉还是欢欣，她的歌声都带有一种非人间的飘逸之感，预示着她一度将避开红尘俗世过着飘潇孤独的隐居生活。

如今，在这个不眠的深夜，我又开始一遍遍地重听陈淑桦早期的校园民谣《夕阳伴我归》。即使在这首轻快的歌曲中，也带着挥之不去的惆怅和寂寞。春天去了明年还会再来，夕阳下山了明天就会升起朝霞，而孤身远去遗世独立的陈淑桦，你什么时候还能再次回到我们的视野呢？